欧阳修《夜行船·忆昔西都欢纵》原文、注释、译文、赏析

夜行船·忆昔西都欢纵①

【原文】

忆昔西都欢纵②。自别后、有谁能共。伊川山水洛川花③，细寻思、旧游如梦④。

今日相逢情愈重。愁闻唱、画楼钟动。白发天涯逢此景，倒金尊，谁相送⑤。

【注释】

①夜行船：词牌名。双调五十五字，前后段各四句，三仄韵。

②西都：北宋以洛阳为陪都，因在开封西，故称洛阳为西都。

③伊川：水名，即伊河，源出河南卢氏县东熊耳山，流经嵩县、伊川、洛阳，至偃师，入洛河。洛川：洛水，源出陕西境内。

④旧游：指与欧阳修相交往的好友梅尧臣等人。

⑤（tì）：本意为滞留，沉溺于，此指醉酒。

【译文】

回忆起当年在西都洛阳，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是多么欢快豪纵。自从那一次离别后、不知还有谁能与我共度这美好时光。我们曾同游洛阳伊川山水，一同观看城中牡丹的情景，仔细回想、曾经的游历，竟然如同在梦境中一样。

今天我们再次相逢，情意更加深重。令人忧愁的是听到远处传来忧伤的歌声、还有那画楼上的钟声敲响，催促时光向前滑动。如今你我已然白发苍苍，远隔天涯今又相逢在此景中，何不将美酒倒满金樽，一起开怀畅饮。就这样一醉方休再离去，管他到底是谁与谁相送。

【赏析】

该词约作于仁宗庆历八年（1048年）。这一年，欧阳修由滁州知州调任扬州知州，友人梅尧臣路过扬州时与欧阳修相会。两位老友相见，自然感慨颇多，况且此时远在洛阳的旧交好友谢绛、尹洙、张汝士三人都已去世，更使二人的相聚充满了悲情与相惜。

本词上阕忆旧。开篇“忆昔西都欢纵。自别后、有谁能共”这一深沉的慨叹，蕴含着词人对以往都城生活的无限追忆，同时，更饱含着词人对洛城已经故去的老朋友极其深切的缅怀。一想到昔日同在西京诗酒欢会、纵情游赏的友人相继离世，一种伤心之痛暗涌而来，好不伤感。所以一句“有谁能共”又包含着世事无常、人生沧桑的感叹，而接下来的“细寻思、旧游如梦”，表达了词人想起当年与好友一起遍赏“伊川山水洛川花”的快意时光，不禁更加惋惜时光流逝之快，恍如一梦之间。

下阕感惜今朝相逢，自当开怀痛饮。首先以“今日相逢情愈重”表明了与友人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心情。彼此世事沧桑、宦海沉浮的坎坷经历，使二人更觉得相逢不易，理当相互珍惜使情谊更加厚重。但接下来一句“愁闻唱、画楼钟动”，暗暗隐蕴了一种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产生的无限惆怅伤感。这种感伤或许来自于二人畅谈之时，筵席间歌女唱起了昔日洛中好友谢绛（当时已经辞世）所填之词中“月西斜，画楼钟动”的词句，又或许是因为画楼钟声响起，催促相聚的时光即将流逝，令人忧愁。但忧愁哀伤终究不是生活的主色调，所以结尾笔锋一转，以“倒金尊，谁相送”作结，使情感从哀伤中突破而出。毕竟彼此都已是迟暮之年，相逢不易，还是撇开伤怀往昔而开怀畅饮，一醉方休吧，千万不要再给此次相逢留下什么遗憾！行文至此，使离情又回到相逢的珍重之中，使情谊更深更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