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杜甫·石壕吏》原文、注释与赏析

杜甫·石壕吏

暮投石壕村，有吏夜捉人。

老翁逾（yú）墙走，老妇出门看（kān）。

吏呼一何怒，妇啼一何苦。

听妇前致词，三男邺城戍。

一男附书至，二男新战死。

存者且偷生，死者长已矣。

室中更无人，惟有乳下孙。

有孙母未去，出入无完裙。

老妪（yù）力虽衰，请从吏夜归。

急应河阳役，犹得备晨炊。

夜久语声绝，如闻泣幽咽（yè）。

天明登前途，独与老翁别。

【题解】唐肃宗乾元二年春，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各率所部围安庆绪于邺城，由于指挥不统一，为安庆绪所败，六十万大军溃于邺城。朝廷紧急征兵拉夫。这时杜甫正从洛阳回华州，途中亲见而作组诗《新安吏》《石壕吏》《潼关吏》《新婚别》《垂老别》《无家别》，后人简称为“三吏”“三别”。因其基本上采用实录笔法，所以有“诗史”之誉。

【注释】1.石壕村：今河南陕县石壕村。2.逾墙走：翻墙逃走。3.邺城：今河南安阳。4.邺城戍：攻打邺城去了（因当时叛军守卫邺城）。5.一男附书至，二男新战死：一个儿子托人捎信来说，另外两个儿子最近阵亡了。6.出入无完裙：进进出出没有完整的衣服。7.老妪：老妇。8.河阳：今河南孟县西，当时郭子仪守河阳。9.夜久语声绝，如闻泣幽咽：夜深人静，语声断绝，依稀听到儿媳妇低声哽咽。

【串译】傍晚投宿石壕村，官史夜里来捉人。老翁翻墙逃走，老妇出门来应对。官吏喊声那样凶，老妇啼哭那样苦。听到老妇上前说：“我三个儿子都去参加邺城之战。一个儿子捎信说，两个最近刚战死。活着的人暂且偷生，死了的人永远逝去。家中再也没有人丁了，只有个吃奶的小孙子。因为有小孙子，儿媳妇就没有去服役，进进出出没有一条完好的裙子。我虽然身体衰弱，请允许我跟你走吧。赶紧应付河阳的劳役，还赶得上做早炊。”夜深了，话音已经消失，好像听到有人低声抽咽。天亮后我继续赶路，只能与逃走回来的老翁作别。

【赏读提示】投宿石壕村，正碰上官吏捉人充军。诗歌用素描的手法，清晰如画地再现了作者的这次亲身见闻。叙而不议，是此类诗的特点。作者的感情融汇在平实的叙述之中，耐人寻味。一面是“夜捉人”的悍吏，一面是“逾墙走”的老翁，这是多么不平常的时期！“吏呼一何怒”与“妇啼一何苦”的对比令人惊心，而老妇的陈辞更是催人泪下。就是这样一位老妇竟然真的被带走了，这或许是那位老翁“逾墙”时不曾料到的吧。此诗呜咽悲凉，情致凄绝。

诵读的基调是于“悲惨”“无奈”之中现出“哀惨”和对命运的无力抗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