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愈《汴泗交流赠张仆射》原文，注释，译文，赏析

汴泗交流赠张仆射①

【原文】

汴泗交流郡城角，筑场千步平如削②。

短垣三面缭逶迤③，击鼓腾腾树赤旗。

新雨朝凉未见日，公早结束来何为④？

分曹决胜约前定，百马攒蹄近相映。

球惊杖奋合且离，红牛缨绂黄金羁⑤。

侧身转臂着马腹，霹雳应手神珠驰。

超遥散漫两闲暇，挥霍纷纭争变化。

发难得巧意气粗⑥，欢声四合壮士呼。

此诚习战非为剧，岂若安坐行良图？

当今忠臣不可得，公马莫走须杀贼！

【注释】

①汴泗交流：指徐州。因古汴河与泗水在徐州汇合入淮。张仆射（yè）：指武宁节度使张建封。仆射：当时大臣的荣誉称号。韩愈当时在张建封的徐州府署做幕僚。

②筑场千步：筑起方圆千步的球场。步：旧制长度单位，一步等于五尺。

③短垣：短墙。逶迤（wēi yí）：形容道路、山、河等弯弯曲曲、延续不绝。

④结束：指张建封早早装束齐备来到球场。何为：为何，为什么。

⑤红牛缨绂黄金羁：意谓用染红的牛毛为璎珞，以黄金为马勒头，形容饰物贵重华丽。缨绂（yīng fú）：亦作“缨黻”。冠带与印绶，泛指官位的象征。此指马颈上佩戴的珠玉饰品。

⑥发难：指发球很刁钻，难度很大。得巧：得球很机巧。意气粗：形容意壮气豪的样子。

【译文】

汴水和泗水交汇流过彭城郡的一角，在那附近修筑了一个能有千步方圆的球场，场地平整如刀削。

那里的矮墙蜿蜒围绕在场地的三面，随着腾腾的鼓声被猛敲，红色的旗帜也都随之树立起来。

昨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，早晨的天气还很凉，眼下太阳还没有升起，仆射张公早早就装束整齐来到场上是为什么呢？

原来是按照预先约定的比赛规则，今天要分队比赛以决胜负，只见百马扬蹄奔驰而来，闪电一般齐整整地站到近前，相互映衬。

球在急驰，棍棒在挥舞，相互追逐打球的队伍，时而奋力飞驰到一起，时而瞬间分离，那些装饰着红色牛毛缨绂、佩戴黄金笼头的名马在场地内飞奔狂追。

只见击球手侧转身子，翻转手臂，敏捷地附身于马腹之下，只听随手响起霹雳般的打击之声，随后神珠般的马球早已应声飞驰而去。

马球被抛出去很远，两队人马也迅速散开，此刻两队人马看上去都很悠闲，就像没有发生过激战一般，忽然马球飞来时人们又迅疾聚集争抢，动作轻捷，队形变化多端。

发球之高妙与得球之巧捷，都是意气风发，此刻四周的呼声雷动，到处是一片壮士的欢呼声。

这种打球确实是为了习武备战而不仅仅是游戏，但又怎能比得上安坐在军营之中谋划制敌良策呢？

如今像仆射张公您这样的忠臣实在是难得，所以您千万不要轻易去跑马伤神，一定要养精蓄锐去斩杀那些朝廷的叛贼。

【赏析】

此诗作于唐德宗贞元十五年（799年），韩愈为张建封节度推官之时。面对各地叛军动乱，韩愈强烈反对藩镇割据，一心维护国家统一。他认为徐州距离叛军驻地最近，身为节度使不该沉湎于游猎与玩乐之中，而应该练兵讨伐叛军，为此他写下了这首诗。诗中主要描绘了节度使张建封召集、参与马球游戏的情景与比赛场面，继而又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出发，用和缓而讽刺的口吻，对张仆射提出劝谏，借以抒发自己忧国忧民之心。

开篇前六句为第一部分，正面描写了马球赛前的情景。“筑场千步平如削”，介绍了这个马球场场地的面积之阔，地面平整如刀削，充分表达了张仆射为了这个游戏场所不惜花费人力、财力、物力，暗讽他奢华玩乐的行为。接下来的“公早结束来何为？”是作者的明知故问，引起读者的注意，引出下文。

第七句到第十六句为第二部分，是关于打马球的起因以及一派酣战的精彩场面描写。原来这场马球比赛是预约好的，是为了在此决一胜负。众多装饰豪华的骏马在急速奔驰，彼此映衬，好不气派！击球的军士更是技艺高超，令人叹为观止。在奔跑的马背上，他们侧斜身体，转过臂膀，马球飞来飞去，队形随之变化多端，观赛的士兵们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，此情此景，不禁令人眼花缭乱。

最后四句为第三部分，讽劝张仆射，即使击球比赛确实是为了训练打仗而不是玩乐，但身为主帅，也不应将精力用于玩耍作乐，而要用在谋划全局杀敌立功上。

作者有意突出张仆射，不仅是为了扣住题目，更是为了转换诗意，从赞颂其出众的击球本领，不动声色地转换到对张仆射提出严肃诚恳忠告的层面，表达了韩愈关心国事的爱国情怀。